北朝帝业 第420节(第1页)
如今的他既然打算定都江陵,短期之内并没有迁回建康的打算,那么江陵周边的安全就是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相对而言,同北齐在淮南的纠纷便不再那么致命。
尤其蜀中又为西魏所夺,再加上沔北之前便在汉东等诸地所取得的成果,实际上已经对江陵形成了包围。如果这一局面得不到改善,稍有不慎那就会产生致命的影响。
所以对于此番齐使的到来,萧绎也是异常的重视,甚至自己亲自出面接待。但他没想到款待齐使的酒宴都还没有散去,沔北的使者就闻讯而来。这得是对江陵渗透的多么深入,才能如此机敏?
一想到这一点,萧绎心中的危机感便越发浓烈,他那独眼在厅中群臣身上逐一划过,口中则厉声说道:“朕知你等诸位与沔北之间多有利益的牵扯,人谁又不好利呢?这并没有什么。
更何况如今国中因为战乱而民生凋敝、诸用匮乏,求访于外也是理所当然。我并非刻薄之主,当然也不会逼令我大臣啼饥号寒,你们各自营生以养家室,朕也不会严令禁止。
但君子好用、有所不为,尤其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尤需慎断明决!沔北何以肯将货利输于你等?那李伯山当真乐善好施、不恤物力?所图者无非你等各自所拥的势力罢了。
须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自与国同休,你等若失权势傍身,在那虏奴眼中又有几分价值?还会不会获得今时的利益?成都之祸犹在眼前,今日所议也是关乎江陵存亡,你等如若不能守住机密,那便是将生机自授于人!”
众人听到这话后,连连点头应是,无论心里是何想法,当然不敢在这要命的关头多说什么。
但在又过了一会儿之后,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开口发声道:“陛下当真要与齐人合谋?齐人全无信义,狡猾如狐又凶残如豺,与之相谋,切需慎重啊!
更何况,沔北李伯山天下名将,典军以来无有败绩,齐国诸将谁又敢战之胜之?谋取义阳恐怕只是一句虚言,保全淮南,使我交恶邦邻或才是真啊!若使王太尉回师汉东,则建康必难兼顾,如此自入齐人怀抱。齐人又何必义阳苦斗,进扰建康不是更佳?”
虽然萧绎话说的很明白,但这世上就没有白花的钱,如果有那是钱还不够。听这一番言论,明显是不希望与北齐合作,贸然交恶沔北。
萧绎听到这话后便也沉吟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如今江陵形似孤城,此态绝对不可久处。魏国若欲与我相安,必须要归还武宁、石城、夏口等诸镇,使我外有遮掩。否则便是逼我与齐人相谋,届时其必因其顽固而得不偿失!”
直接跟沔北方面交战为敌,萧绎也是不想的,倒不是惧怕李伯山那赫赫威名。毕竟如今的他稳坐江陵便平定国内诸多叛乱,就连高欢、宇文泰这两北地枭雄都因终是人臣而略逊于他,李伯山勇则勇矣,但所拥不过沔北一镇,视野格局和力量终究有限。
但萧绎也明白南梁在军事方面有些劣势并不是单纯的韬略能够弥补的,比如没有精锐的骑兵野战力量,所以也很难凭着本身的兵力去收复汉东诸地。
对萧绎而言,和西魏之间进行武力冲突乃是下计。而北齐此番出使则给他送来了一个可用的筹码,可以用来与西魏之间进行交涉谈判。哪怕不能尽复失地,也要尽量讨要回来一些损失,以完善江陵周边的防务。
毕竟西魏刚刚完成一场废立,想必国中局势也很不稳当。而且宇文泰应该也非常想登顶至尊,毕竟南梁、北齐都是新君临位,唯独西魏这里他仍只是一介权臣。
可是如果外部环境不够稳定,宇文泰恐怕也不敢迈出这一步。而这正是萧绎所需要的机会,宇文泰如果想内外稳定,就绝不能容许南梁与北齐联合攻之。
义不共处
江陵城东一座不大的寺庙前,站立着许多身披甲胄的城卫将士,将这座寺庙给团团包围起来。
寺庙门前有数名身穿袴褶的武士面向着寺外甲兵持刀而立,脸上全无惧色,甚至隐隐还带着几分讥诮。寺庙中人据守不出,寺外甲兵也不敢轻越雷池一步,彼此间这般对峙已经有了不短的时间。
此时寺庙周围聚立围观的士民群众渐多,各种议论声也不短传来,寺庙外那率队的将军也渐露羞恼不耐烦之色,当即便下令道:“再告寺中群徒,若仍不肯缴械行出,休怪刀剑无情!”
“你敢!”
这将军话音未落,另有一队官员快步行至此间,为首者乃是领军将军胡僧祐之子、散骑常侍胡昌义。
胡昌义人还未至,声却先达,抬手戟指那名率兵的将军怒斥道:“贼兵可知寺内是谁?若是冒犯贵客以致伤残,杀了你等营卒也难偿此罪!”
众城卫将士们听到这话后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再作发声。胡昌义则带领着一干随从穿过这一包围圈,一路来到寺庙门前,向着守门的武士说道:“敬请入告门内贵客,某乃散骑常侍胡昌义,旧曾前往穰城且多蒙李大将军礼待关照。今奉我主之命前来迎接贵客,并为之前失礼之处致歉,恳请贵客能够雅量包容。
另有之前冒犯贵客的使徒,业已被我主枭首惩治,并具罪徒首级于此,贵客观后应知我主消除误解之意真诚,前者也绝非有意冒犯!”
说话间,他便着令一名随员将刚刚被皇帝陛下命令斩首的那名使者首级用两手奉至门前。
几名守门的武士见到这一幕,一时间也是颇感惊诧,未敢私自应对,示意胡昌义等人暂待片刻,他们则分出一人入内请示。
寺庙中李捴听到这话后也有些意外,便将视线望向一旁的刘广德,刘广德则冷笑道:“梁帝性情严苛暴戾,本是刻薄之性,却矫饰以雅致风流,得势之后更见本性,群徒稍忤其意便极刑加身。他必不敢交恶军府,所以杀使谢罪,前倨而后恭,怕是仍然还有什么歹意想要隐藏。不如暂许几员入寺,或可探问一二内情。”
李捴听到这话后便点了点头,他也自知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该做的沟通还是要做。之前作此反应,只是因为梁使态度古怪,担心包藏祸心,但现在看来,这么多梁军甲卒围困在外也不敢真的发起进攻,可见就算有什么小心思,也谈不上多大的凶险,倒也不必过于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