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第1页)
全部变了。 哥哥不是哥哥,男人不是男人。 一夜,天翻地覆了。 她呆滞着。 “周公子?”套房的女管家敲门,“送衣服。” “周公子在隔壁..”程禧晦涩,嘶哑,“你送过去吧。” 许是周京臣难以面对她,并未和她同床共枕,凌晨重新开了房。 管家继续敲,“小姐,是女款内衣。” 脱下的内衣确实太皱了,太狼狈了。 程禧裹了羽绒服,下床。 “交给我。”周京臣的声音。 她一僵。 迅速爬回被窝。 门一开,男人进屋。 “醒了?”他拎了餐厅的食盒,搁在桌上。大约明白她害臊,无措,没有吩咐客房经理准备早餐,而是亲自去取了,“尝尝,你爱吃的。” 程禧不动弹。 周京臣望了她一会儿,坐下。 “怨我,对吗。” 程禧摇头,“你喝酒了,我也喝了。”她虽然懵了,终究比他清醒几分,她没拒绝,他稀里糊涂,发生了一夜,怨不上他,“各自有错。” “有什么错?”他眼睛不似昨晚着了火,平静的,幽邃的,“男欢女爱,水到渠成,是错吗。” 她攥紧了床单。 忽然,周京臣起身,撩开程禧披散的长发,她面颊潮润,睫毛轻颤着,他清晰记得,她眼含春波,或拥抱他,或哀求他,怯弱却磨人。 “哥哥。”她抬眸,“是秘密。” “秘密?”他垂眸,“逼我不认账吗。” 认账如何,不认账又如何。 周家容不下她。 容不下这桩‘意外’。 周京臣俯身,挨近她,“曾经,鬼鬼祟祟啃我,如今,光明正大啃了一次。”他操纵她手,抚摸她啃过的部位,“这么明显,有办法藏吗。” 房间晦暗,她什么也瞧不清,更不想瞧清楚,推开他,逃出去。 ...... 周淮康明天赴京,参加新春团拜会。 一大早,通知周京臣回一趟老宅。 周夫人的车不在庭院。 每逢初一、十五的前一日,周夫人留宿普众寺,斋戒,沐浴,诵经,捐一笔香火钱,翌日下山。 风雨无阻的规矩。 “先生在书房。”何姨迎上他,端着热茶,毛巾,“禧儿小姐回学校了?” 周京臣表情不大好,“不晓得。” 何姨莫名其妙,“您和禧儿小姐不是一起校庆,一起离开吗。” “她中途,自己离开了。”他敷衍了一句,上楼。 秘密。 程禧认为见不得人。 与他是不堪的。 周京臣一张脸愈发阴郁。 书房里,周淮康坐在桌后,戴了老花镜看电视新闻。 “父亲。”他进门。 “十月份,你就三十岁了,你母亲催促了无数遍。”周淮康关了电视,瞬间寂静了,“婚姻大事,必须提上日程了。” “提吧。”他淡定,恭顺。 周淮康倒是纳闷儿了,“你不是反感催婚吗?” “岁数满了,不反感了。”周京臣凝视着父亲,“挑哪家的姑娘,我可以做主吗。” “不可以。” 他争取,“我保证是好姑娘呢。” “不可以。”周淮康依然否决,“你挑的,是情情爱爱;周家挑的,是大局未来。倘若周家有两个儿子,一个为自由,一个为家业,你们兄弟商量。但周家只有一子,有成百上千个虎视眈眈的仇人,有庞大复杂的李氏集团,你没资格任性。” 周京臣笑了一声,“父母做主。” 走出书房,他伫立在天台上。 东边,阳光万丈。 古老的胡同,映着西巷红梅,隆冬的寒霜消融了,春来了。第398章番外十八周正玉 周淮康和李韵宁离婚的第二天,去了一趟寺庙。 叶柏文恰巧下山,“周夫人。” 她停住,“送梅子糕吗?” 阮菱花爱吃家乡的梅子糕,周淮康也爱吃,不晓得是谁爱屋及乌,李韵宁尝了一块,酸馊味的,不像周淮康的口味。 “梅子糕混了猪油,母亲食素,已经不吃。”叶柏文恭恭敬敬,“有劳您探望母亲。” 李韵宁冷笑,“你哥哥绑架了我与禧儿,剁了我一根手指,叶家人没有好东西。” “大哥姓周。”叶柏文不卑不亢。 “姓周又如何?周家衰败,儿女亡的亡,穷的穷,你大哥姓叶,京臣凌驾他头上,你大哥姓周,继承了周家什么呢,坟墓罢了,京臣继承了李氏基业,阮菱花的儿子永远在我儿子之下。” “母亲不介意王权富贵,大哥也不介意。”李韵宁疾言厉色,叶柏文却心平气和,“母亲在乎的,是情分,是一口气;大哥在乎的,是周老先生承认他,是认祖归宗。倘若贪图金钱权势,叶氏集团是一市首富,大哥有本事毁了叶氏,更有本事壮大叶氏,何必踏上这条路。” 擦肩而过之际,叶柏文一字一顿,“物是人非,困住自己的不是任何人,是自己。” 李韵宁一动不动。 直到一名尼姑唤她,她醒过神,进禅房。 “你来了。”阮菱花在窗下,挑拣茶叶,“没有好茶招待你,有茶叶末,不要嫌弃。” “我和淮康离婚了。”李韵宁没闲工夫喝茶,“明天,搬回李家。” 阮菱花剃了光头,戴着尼姑帽,曾经雍容华贵的富太太,如今佛灯长袍,苍老了十岁。 “离与不离,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阮菱花沏了茶,搁在桌上。 “你可以蓄发,可以还俗。”李韵宁嘲讽,“三十年前,我抢了你男人,三十年后,不该属于我的——” “你抢赢了。”阮菱花注视她,“他陪你青丝变白发,我仅仅是过客,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生下柏南,周淮康哪里肯见我,哪里肯破坏现有的太平日子?” 李韵宁也注视阮菱花。 良久,禅房无声无息。 “这些年,我避讳周淮康,他其实也忘了我。”阮菱花坐下,“给柏南长子的名分,亲自上山劝我,是周淮康的一个了断,他求心安。柏南只剩下一把骨灰,人世间的繁华喜乐,灯火团圆,他什么也享受不了,一生从未享受过,京臣不计较刻个碑,韵宁你计较什么呢。” 李韵宁猛地攥紧了拳。 “至于你那根手指,子债,母偿。”阮菱花拿出一副剪刀,塞她手里,将小拇指夹在刀刃下,“你气势汹汹来找我,证明你有心结,并不想离婚,你和他赌气,和我赌气,是白白浪费精神。一个赢家,为什么介怀输家呢。” 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李韵宁喝下茶水,苦,稠,涩。 是了。 耿耿于怀的,是她。 她风光舒坦了六十年,容不下叶柏南冷冰冰的墓碑吗? 周淮康欠了她,周家欠了她,阮菱花不欠,叶柏南不欠。相反,她造成了阮菱花的悲剧。 人啊,算得清楚一切,但算不清楚孽。 李韵宁转身,离开。 ...... 周正修三岁,程禧怀孕了。 周京臣刚结束一场董事会议,返回办公室,秘书向他汇报,“老宅的保姆联系您,您关机,所以联系我了,夫人检查出两个月的身孕。” “太挤兑人了吧!”沈承瀚不乐意,“你结婚第二年,我结婚;周正修三岁,我女儿出生,禧妹妹怀老二,我媳妇儿才出月子,我年年追你,年年追不上,我妈在家里发飙。” 沈承瀚娶了某一任前女友,对方家世是‘大中产’,沈老太爷最初没相中,撮合了丝绸大亨的千金,可惜,没联姻的缘分。而李家添了外孙媳妇和外重孙,方家也有孙女了,沈家夫妇的女儿远嫁新加坡,外孙不在国内,沈家七年没喜事,馋得沈太太梦话都是‘李韵宁,方太太,让我抱一下,我掏红包...’ 于是,沈老太爷妥协了,只要背景清白、娘家小有产业,沈家便接纳。余情未了的沈承瀚与白柏莉再续前缘了。 “请医生了吗?”周京臣匆匆朝电梯走。 “请了。”秘书递给他大衣,“医生说夫人头胎大出血,又体寒,不适宜怀孕了。不过,仔细休养保胎,没什么大问题。” 他表情肃穆,凝重。 程禧纯粹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生礼礼不顺利,周京臣怕了,礼礼百日宴一结束,他预约了结扎手术,程禧不允许,大哭大闹,喊他‘周公公’、‘周姐姐’,威胁他敢去医院,一辈子别碰她了。 他解释,是结扎,不是自宫,不影响男人的雄风。 她不依不饶。 没办法,周京臣取消了手术,谨慎做措施。 千防万防,防不住她的‘诡计’。 沈承瀚一起下楼,“淮康和韵宁二位同志还来往吗。” “逢年过节来往。”他不咸不淡,调侃,“怎么,你父亲有心思?” “你他妈诽谤我老子啊!”沈承瀚捂他唇,“韵宁离婚之后,我妈严防死守,唯恐我爸不老实,在沈家,‘李韵宁’的名字是禁忌。” “大概率,复婚。”周京臣上车,“你母亲担忧多余了。” 这几年,周淮康独居北方,辞退了保姆,种菜,养花,偶尔去乡下。因为高血压住院了四次,李韵宁表面不提,心中牵挂,周淮康每天打一通电话,询问礼礼和程禧的情况,一开始,是周京臣接听,渐渐地,是李韵宁接听了。 终究是风风雨雨数十年,除了阮菱花母子的情债,周淮康忠厚,勤勉,孝顺,这段婚姻体面尊贵,李韵宁是满足的。 周京臣赶回老宅。 保姆们欢欢喜喜堵在庭院祝贺他,“恭喜京哥儿了,你又当爸爸了!” 他一言不发,跨门槛儿。 中堂。 李韵宁教导礼礼读英语,程禧在一旁啃桃子,礼礼看着她,“妈妈教我。” 她信口雌黄,“妈妈是高级版英语,你学不了,奶奶教你初级版。” “爸爸告诉我,您英语不及格。”礼礼的模样算是‘微混血’,五官深邃随了周京臣,性子也随他,沉稳,早慧,好学。周家、李家的独苗儿,一岁就安排了启蒙课程,礼礼艺术造诣不行,学术天赋很强,教什么懂什么,画画涂鸦,简单的唐诗...总之,完全不随程禧。 “爸爸骗你!”她急了,“我昔年高考...” “你妈妈昔年高考,比爸爸少了一百八十分。”周京臣慢条斯理脱了大衣,拆台,“而且,是超水平发挥了。正常水平的成绩,少三百分。” “我招你惹你了...”程禧在礼礼面前维持的‘女精英’人设粉碎。 “你没惹我吗?”周京臣瞥她,眼神震慑。 她一缩脖子,怂了。 “京臣,这一胎无论男女,你父亲和姑婆商量了,叫周正玉。”李韵宁高兴,“禧儿跟我讲,你不愿生,她耍了手段千辛万苦怀上的。估计你冲她发脾气,央求我护着她。” “你知道我发脾气,明知故犯?”周京臣一张脸凉透了,盯着程禧,“我惯得你胆大包天了。” 程禧躲在李韵宁身后,不服气,“虽然我趁人之危,你戒色啊...你先碰我的。” “犟嘴!”周京臣训斥。 “你吼什么?”李韵宁推搡他,“大老虎似的,吓着仪仪了。” 周正玉的乳名是‘仪仪’,和周正修的乳名‘礼礼’组合了‘礼仪’,老夫人祈祷是个小娇女儿,李家最稀罕了,‘仪仪’的乳名也相配,万一是小小公子,未免缺失了阳刚气。 周京臣平复了情绪,示意程禧,“你过来。” 旋即,迈出中堂,去厢房。 一股阴森气。 程禧扯李韵宁的袖子,“妈妈...” “我瞧他多大的能耐!”李韵宁叉腰,站在门口,“你骂她试试!” “程禧。”他声音飘飘忽忽,传出厢房,“立刻过来。” 她一进屋,周京臣坐在椅子上,翻阅孕检报告。 眼底是喜悦的,血浓于水;亦是抗拒的,疼惜她遭罪。 “哥哥,饿吗。”程禧靠近,按摩他胳膊。 “饱了。” “你在外面吃饭了?” “不。”他撂下化验单,静静闭目,感受她献殷勤,“被周夫人气饱了。” 三十三岁的周京臣,为人夫,为人父,管理集团,定夺商会,愈发英俊硬朗了。 浓郁的成熟味。 程禧夸他,“哥哥,国画大师也画不出你的风姿。” “哦?”他皮笑肉不笑,“你猜,国画大师画不出你的什么?” “美丽。” 他喉咙哼。 “婀娜。” “你的勇敢,聪明。”周京臣缓缓含了笑意,握住她手,“普天之下,只有周夫人算计得了我。” 程禧头皮发麻。 “偷偷摸摸上瘾了是吧!”周京臣憋了半晌,不忍苛责她,奈何实在生气,“十八岁,偷亲我;二十四岁,偷我的种,小小年纪,为非作歹,花招一个接一个。”